旧事

【帅梦】迢迢(古风AU)2

第二章:同行

自从那夜以后,黄员外变得十分沉闷,除了夜宿驿站会露面以外,终日都躲在马车上赶路,也再听不到他和小妾嬉笑的声音。

邓明和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心,偷偷问了张宇辰:“大师兄,黄百万到底运的是什么啊?”

张宇辰一脸淡然:“谷主既然接了这桩生意,我们就负责安全护送他到京城,不管他运的是什么。”

“可是,大师兄你就不好奇吗?一批蜀锦怎么可能引来这么厉害的杀手嘛。”邓明和脸都皱成了一团:“还有那晚您是怎么让覃航倒戈相向的啊?”

“早年我曾与覃航的家人有过渊源,当时他的长辈给了我一个信物,言明日后可凭信物让覃家人做一件事,这次正好用上了。”

这么巧合?邓明和心中疑虑,却也不好追问。

张宇辰也没给他再问的机会,勒马掉头跑到最后方的人身边,递过去一个水囊:“喝口水吧。”

肖闽辉自从那日加入便一直负责殿后,他性格十分内向,而彭文和邓明和恰好也是那种不熟悉也没话说的性子,所以几天下来大家都是尴尴尬尬的相处着。

只有张宇辰一直主动照顾他。

正午春阳里,一身黑色布衣显得过分瘦削的少年,望着递到面前的水囊,严肃的神情柔和了下来,嘴角上扬带出了些许羞涩:“谢谢。”

张宇辰也笑了,看着他接过水囊喝了两小口,才说:“前面是汉中城,今晚我们住到城里,能吃顿像样的饭了。”

如果前头的彭文和邓明和看到现在的他一定会十分惊讶,大师兄什么时候有过这样温柔的模样?

“没有关系,这个就可以。”肖闽辉拍拍马鞍旁边挂着的布袋,里头是烤好的干馍和少许肉干。

他的笑容十分纯真,是真的满意这难以下咽的干粮。张宇辰心中一动,十八岁的少年大多都是带着些娇气的,哪怕邓明和和彭文这种吃过苦的,对一路餐风露宿也都曾抱怨过几句,而肖闽辉却这般容易满足。

“我没有问过你的意思,擅作主张向覃兄请求你来帮我,你不会怪我吧?”

肖闽辉闻言侧着脑袋,想了一下说:“其实虽然我一直跟着橙汁和七罪,但是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能指派对方的约定。”

说完抬头看了张宇辰一眼,又补充道:“答应来,是我自己的意思。”

听完他的话,张宇辰的笑意更深了些:“你管覃航和龚枫朔叫橙汁和七罪是什么来由?”

“哈哈,最早出来接单的时候,覃航提议我们用个外号,所以就各自取了一个。”肖闽辉没发现他对着张宇辰,几乎把一天的话全说完了:“他还说,要习惯的话得先互相叫起,所以我就习惯喊他们外号了。”

 “那你呢?你的外号是什么?”

对上张宇辰含笑的视线,明明春日的暖阳一点都不热,肖闽辉莫名的觉得脸有点烫:“呃……梦泪。”

梦泪?梦啼妆泪红阑干? 这个名字与眼前的瘦削的少年似乎难以联系到一起,然而莫名又十分合适。张宇辰看着他不好意思别过去的侧脸,还有眼角那颗明显的泪痣。

“那我以后也喊你梦泪好吗?你可以叫我老帅,我师父和兄弟们都这么叫我。”

“好。”黑衣少年忘掉了难为情,高兴的转过头绽出一个灿烂的笑:“老帅。”

张宇辰呼吸为之一窒,心里悠悠的浮上‘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这句话,也许人与人的缘分,真是上天注定的。

夕阳西沉前,黄家商队进了汉中城东边的朝阳门。

到京城还有大半的路,进城是为了补充物资,明早还要赶路,商队没有往城中走,只在东边的市集附近找了个客栈落脚。

世道萧瑟,这两年南北往来的商队都少了许多,这家客栈也许久没接到这么多的客人,掌柜的十分殷勤,带着小二忙上忙下的接待,又是叮嘱厨房准备饭食,又是亲自到后院库房确认马车的安置,还谄媚的赞美彭文把马儿喂得好。

客栈上等客房只剩下两间,黄老爷住了一间,隔壁的那间毫无疑问地安排给张宇辰,其他人则各自在普通客房和大通铺安置。

邓明和自然和彭文睡一间,而肖闽辉拎着自己的小包袱,有点不知所措。

张宇辰安排好货物安置的事,从外头走进来拍拍他的肩:“梦泪你和我一间,晚上我们轮流值夜。”

 “好。”肖闽辉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这句话化解了他无处可去的尴尬。

张宇辰忍不住抬手摸摸他的头顶:“上去梳洗一下,等下陪我出去采买东西。”

“嗯!”少年的笑容更深了些,很是乖巧的跟在张宇辰身后上楼。

“老帅对这个小子也太好了吧!”彭文看着他俩的背影忍不住嘀咕。

邓明和哈哈一笑:“大师兄一向惜才,这个梦泪剑法一流,大师兄对他好很正常。”

“剑法再好又怎样,又不是我们银河谷的人。”彭文撇了撇嘴。

“走吧走吧,我们先吃饭!”邓明和将他拖走了。

为了节约时间,晚饭是送到各人的房间里用的,这个客栈的厨子烧得一手好面食,热腾腾的一碗汤面下肚,肖闽辉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晚饭吃完,小二已经送来热水把后头净房里浴桶灌满:“两位爷,可以沐浴了。”出去前还将厢房门体贴的关上了。

“呃……。”肖闽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觉得不自在,两个男人有什么好尴尬的啊,以前和橙汁七罪他们一起走南闯北,也不是没有一起洗过澡。

张宇辰倒是十分自然的道:“你先去洗,我收拾一下。”

“哦,好。”肖闽辉发现自己在张宇辰面前总是不自觉的服从,可能是因为他的年纪比自己大,气质又沉稳,发出指令时太过顺理成章,导致他下意识的就跟着他的指挥行事。

肖闽辉的行囊十分单薄,只有两套更换的黑色布衣,一个十分陈旧的小荷包,上面绣了只绣工普通的燕子,边缘都已经磨破,但洗得挺干净,可见主人很珍惜,全身上下最值钱的是那把的紫月剑。

拿换洗衣裳的时候,感觉到张宇辰一直盯着他看,肖闽辉以为他是对紫月剑感兴趣,抬手递了过去:“你要看?这是我师父送给我的。”

“好啊,我看一看。”

张宇辰接过剑,笑着望着他,武器是江湖中人不会轻易离手的东西,这个傻小子就这么交给了他,短短几天时间怎么就对他这般信任了?

张宇辰收拾好行囊,又就着肖闽辉洗过的水沐浴完,出来看到少年坐在床边发呆:“那天我就想问你,你头发怎么一直散着?”当朝男子一般都将长发在头顶挽起扎成石髻,而肖闽辉一直是散下来,只在脑后用布绳简单一捆,所以那日他首先看到的就是少年的发旋。

“我不会啊。”肖闽辉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时候我不在爹娘身边,没人教我,师父也不会扎,后来就习惯了。”

“你没有在父母身边长大?”

肖闽辉低了一下头,然后说:“是啊,我爹娘靠给人打零工维生,顾不上我,我是蹭百家饭长大的,六岁时遇到我师父,开始跟着师父识字习武。后来……”少年的声音哽了一下,回忆起残酷的事,难受得喉咙收紧:“十三岁那年,我们那个村子被上岸的倭寇屠村了,我爹娘亲戚全部没了,师父带着我去复仇,我们把那条船上的贼人全部杀了,可是师父也中了他们的暗算死了。从那年起,我就四处流浪,直到去年遇上橙汁和七罪他们,才跟着他们一起接赏金单子。”

少年的叙述很简短,坎坷艰苦的命运全凝在了眼角一抹微红里了,张宇辰眉头锁紧,握紧他瘦削的肩头。 

如今这个乱世,要说他没见过比肖闽辉更悲惨的人是假的,但是眼前少年的泪沿着眼角那颗痣滚落,犹如滴到他心头一样,几乎烫得他一颤,他不想去深究内里原因,只想止住这个话题,不让少年再伤心。

“我来教你扎发髻。”上等厢房有妆台铜镜,张宇辰把他拉到镜前。

手把手的教肖闽辉扎出了一个石髻,头发挽起后,少年五官更加清晰,明明只是普通的长相,硬是被窗口照入的余晖霞光映衬出了几分清秀。

“谢谢你,老帅。”肖闽辉抬头看着他:“我总算学会了。”

“你还有什么不会的?以后慢慢教你。”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落下去了,青年略带宠溺的笑意映在肖闽辉眼底,他心里莫名一酸,想着如果我从小有个哥哥,也许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走吧,我们逛夜市去。”

“好。”

汉中城东的夜市是十分热闹的,因为毗邻官道客商聚集,而且大多都是晚上出来活动,所以虽然现在世道不好,依然有很多小贩挑灯出来做生意。

夜市人流熙攘,肖闽辉抱着采买的药品,跟着张宇辰慢慢向前行,市集中段有一条连接护城河的小溪,溪畔载着杨柳树,树下几块大石头。

走到这里,张宇辰忽然把手里的重物放下对身后的少年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很快回来。”

于是肖闽辉就坐在石头上,守着采买的物品等他,张宇辰走开的时间里,不少目光不善的瘪三来回打量这边,但是估计都顾忌他手里的紫月,没有真正上前找事。

张宇辰果然很快就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袋,走到肖闽辉跟前,从布袋里倒出一根青玉簪子,样子简单古朴,但是泛着温润流光,可见玉质上乘。

伸手将刚刚暂时用来帮少年固定发髻的木棍拔下来,将青玉簪替换上去,张宇辰满意的笑了笑:“以后就用这个吧。”

肖闽辉呆呆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傻乎乎的。”平时严肃的大师兄也没意识到他现在的样子有多温柔,伸手拍了拍少年的额头:“走吧,前面有摊卖小吃的,做的浆水鱼鱼很特色,带你去试试。”

等他们回到客栈,归置好买的物品,守着黄员外厢房的邓明和彭文已经迫不及待要和他们换班了。

“大师兄你们总算回来了!我和二师兄都等不及了。”邓明和眉眼飞扬,他也是个爱玩的主,平时在银河谷也不定时往芙蓉城跑,这出来大半个月没进过城,简直憋坏了。

“去吧,别玩太晚,耽误了明天行程。”张宇辰无奈的摇头道。

“得嘞。”邓明和拽着彭文就跑了。

月上中天时分。

肖闽辉抱着紫月剑端坐在客栈屋顶正中央,他正下方就是黄老爷的厢房,这番居高临下,闭目盘膝运气,方圆几十丈飞过一只苍蝇都逃不开他的耳朵。

张宇辰睡了两个时辰,起来看到他这副认真的模样,欣慰又有点好笑:“辛苦了。”

“不辛苦。”张开眼睛看到他,肖闽辉笑着说:“是我应该做的啊。”他对自己这么好,怎么做都觉得回报不了,何况只是本分内的守卫工作?

“下半夜我来,你去睡吧。”张宇辰走到他身边盘膝坐下,打算复制肖闽辉上半夜的做法。

少年抬头看看皎洁的月色:“我还不困啊,陪你坐一下好不好?”

“好吧,那就只坐一会儿。”

光坐着有点沉闷,张宇辰就找个话题:“你不好奇黄老爷到底运的什么吗?”同是十八岁少年,邓明和就比肖闽辉跳脱了许多。

“我想,他运的应该不是蜀锦,而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物,足以影响到某位大人物的身家性命吧,所以才会引来这么多人的截杀。”肖闽辉性格单纯,但是思绪倒是挺缜密,他认真的分析着:“你们谷主接这桩生意要价低了,这要是橙汁,肯定会让他加钱的。”

张宇辰望着他,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是啊,也许我应该和黄老爷谈谈。”

厢房里搂着小妾沉沉睡着的黄员外还不知道他的荷包已经被屋顶两人谋算了,鼾声震天响。

“不过我在想,按道理对方两击不中,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才对,怎么这几天都没有动静?”少年思考问题时不自觉的侧着头,看起来像只小猫般可爱。

张宇辰笑意收起,少年确实想到了关键点,这几天的风平浪静,是外围无数人的血和性命换来的,不过这不能和他说,否则要怎么解释自己执意要他加入商队护卫的原因?

“所以我们不能放松,谁知道他们下次出手是什么时候?”

“嗯!”少年抿嘴深深的点了点头:“那我下去练两遍剑再睡。”说完一个鹞子翻身,如片枯叶在风中飘落般飞到后院。

张宇辰坐在屋顶,看着黑衣少年在月色中认真的练剑的身影,眸中全是势在必得。

天明时分,黄家商队又再收拾起来赶路。

此后的行程依然是平静无波,直至来到接近京师保定府,藏在幕后的人终于忍不住派出了来自西域的枯荣双煞。

枯荣双煞在昆仑山修炼多年,一人内力极度阴寒,冰煞掌力所及之处草木皆被冰封枯萎,而另一人则内力阳刚猛烈,烈火拳风所中者,身如火灼而死。

所以外围的暗卫无法阻拦他们的入侵,死伤无数。

这夜若不是有肖闽辉的剑锋与张宇辰的银鞭,估计黄员外就真的交待在此了。

后来彭文回忆起这一战:“老帅和梦泪,好似有天生的默契一般,从我们见面起就配合得很好,几乎未尝败绩,虽然枯荣双煞在一起练习了十余年,他俩却完全不落下风,老帅一个眼色,梦泪就知道应该做什么。现在想来,也许都是注定的。”

挡住了枯荣双煞,将黄家商队送入京师,一切于他们正式结束,他们不需要知道后面的朝堂斗争,你死我活,也不需要知道天子震怒,流血漂橹。

银河谷众人卸下了肩头重担,张宇辰给众弟子分发了报酬并放了三日假。

这三天,他带着肖闽辉游遍了京都,从东城的街市到西城的梅花,北城的寺院到南城的画坊。肖闽辉以前也来过京师,却从未有感觉这些景物是那么有趣。

三日后的清晨,银河谷众人在城外十里亭集合,启程回蜀中。

肖闽辉背着包袱,站在外围望着张宇辰。他心头一阵茫然,这一别,再见是何日?他本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独行江湖,橙汁七罪固然是伙伴,却没有这月余时光里像亲人一般的关怀和爱护。

如今,他又要回到孑然一身,一无所有的时光。

“梦泪,你准备去哪里?”张宇辰走到他身前。

“我,我,我可能先回江南吧。”少年低着头,嗫嚅的回答。

张宇辰叹了一口气说:“梦泪,我现在很慎重的向你提一件事。”

“啊?”肖闽辉愣住,抬起头望着他。

“你愿意跟我回蜀中吗?”他的神情坚毅,眼眸却十分温柔:“银河谷没有赏金生意那般赚钱,可能只有粗茶淡饭,还要早晚练功,捉拿盗匪维护治安,但是银河谷有兄弟,我们可以像家人一样在一起。”

 “你,愿意加入银河谷吗?”

肖闽辉脑子轰隆隆的,完全做不出反应。

张宇辰等不来他的回应,一阵沮丧:“是我鲁莽了,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以后来蜀中玩也可以,到时候我们还是可以再见……”

“不!”肖闽辉抓住了他的手:“我在想怎样给橙汁和七罪写信。”

流光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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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写文我挤文Q-Q,幸好还来得及在十二点前发

祝仙女洛生日快乐,年年美貌,岁岁开心,继续多多产出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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